編鐘的女兒第二章

徐徐風

《編鐘的女兒》

徐徐風 著

第二章

一九七八年春，舉世瞻目的出自于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的曾侯乙墓發(fā)掘工作，在湖北省隨縣西北方向兩公里處的擂鼓墩進行。

15000件出土文物一一清理而出，重見天日。當124件古樂器中那重達2500多公斤，出土時分三層掛在銅鑄的鐘架上的65件打擊樂器——編鐘面世時，世界為之震驚了。

中國戰(zhàn)國早期的曾國青銅樂鐘，因有“曾侯乙”銘文而得名。包括甬鐘45件，鈕鐘19件，及楚惠王所贈鏄鐘1件 ，共計65件。鐘體總重2，567公斤，加上鐘架(含掛鉤)銅質部分，合計4，421．48公斤。

編鐘設計精巧，工藝水平極高。按形制不同，以大小及音的高低為序組成8組，懸掛在銅木結構的3層鐘架上。

上層3組為鈕鐘，19件；中層3組為南鐘，33件，分短枚、無枚、長枚三式；下層為兩組大型長枚甫鐘，12件。

另有搏l件。最大的1件通高152．3厘米，重203．6公斤；最小的l件通高20．2厘米，重2．4公斤。

全世界的目光被吸引了。

編鐘的懸掛有三種方式：下層鐘用環(huán)掛式，掛鉤為爬虎套環(huán)和雙桿套環(huán)兩種中層鐘用鉤掛式，掛鉤為框架鉤和焊鉤兩種；上層鐘用插掛式，是以插銷入揮、串鉤鐘鈕。

鐘及架、鉤上共有銘文3，755字，內容為編號、記事、標音及樂律理論。銘文多數(shù)錯金。全部甬鐘的記事銘文均為“曾候乙作持”5字。

鐘架平面作曲尺形，全長10.79米，高2.67米，表面髹漆彩繪，架旁有漆木錘8個、漆木棒2根。

鐘上均有篆體字銘，除“曾侯乙”銘外，還有標音銘文及樂律銘文。

經(jīng)實測，每鐘都能敲出兩個樂音，即“一鐘雙音”，非常難得。音律準確，音色優(yōu)美。總音域包括5個八度，中心音域12個半音齊備。迄今仍可演奏出各種曲調。

只要敲擊鐫刻在鐘下方的標音位置，就能發(fā)出或渾厚或清脆的聲音，音域寬廣，音色優(yōu)美。我們的古人，穿越2500年，把他們的智慧、品位和風貌呈完整地現(xiàn)在世人面前。

十年后，一九八八年。

編鐘出土十周年，中央電視臺轉播整理后的現(xiàn)場發(fā)掘實景。

千里之外的北京，白石橋路45號，電話：2172288，電報：78127，郵編：100081。

供職于首都舞蹈研究院的漆一道蜷伏在位于中國氣象局的家中，懶洋洋地盯著電視上的現(xiàn)場發(fā)掘直播。

最近漆一道的心情很壓抑。18歲的他剛參加工作大半年，就遇到這場深刻影響中國社會未來走向的東西，它叫做“改革”。

暴風驟雨的市場經(jīng)濟大潮，打破了企事業(yè)單位幾十年來計劃經(jīng)濟平靜的工作節(jié)奏，打破鐵飯碗、鐵工資、鐵交椅、大鍋飯的“三鐵一大”。時間就是金錢、效率就是生命的新觀念、新思潮海嘯般地蕩滌著古老的神洲大地。

漆一道們的工資被分解了，基本生活費外，月度獎金與你的工作表現(xiàn)掛鉤，一杯茶、一張報混半天的日子結束了。

政府人員、國家干部的工資每月只能領取50-80%之間。

“項目”這個名詞出現(xiàn)了。“項目提成”這個新生事物產(chǎn)生了。

在中國音樂界、舞蹈界，人們一蜂窩地涌向敦煌。

莫高窟112窟的《伎樂圖》，為該窟《西方凈土變》的一部分。表現(xiàn)伎樂天女伴隨著仙樂翩翩起舞，舉足旋身，使出了“反彈琵琶”絕技時的霎那間動勢：伎樂天神態(tài)悠閑雍容、落落大方，手持琵琶、半裸著上身翩翩翻飛，天衣裙裾如游龍驚鳳，搖曳生姿，項飾臂釧則在飛動中叮當作響，清韻別饒。

突然間她一舉足一頓地一個出胯，扭腰旋身使出了“反彈琵琶”的絕技－－天國為之驚羨，時間不再流逝。中國舞蹈歷史的大河流淌至此，出現(xiàn)一個永遠的定格。

這股熱潮中，漆一道是個例外。他冷靜地觀察著、思考著——他得到啟示。

冥冥中，他感到一個召喚，在他的內心最隱秘處，坊間不經(jīng)意的一個平常的傳聞，是他的項目方向。但是一直沒有突破，他不知道怎么突破，手足無措。

他木然地盯著電視鏡頭。

電視畫面中，湖北隨縣，曾侯乙墓發(fā)掘現(xiàn)場，一件又一件的文物出土了�，F(xiàn)場緊張而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

成套的編鐘出現(xiàn)了，這是曾侯乙墓共出土的各種青銅禮器、樂器、兵器、金器、玉器、車馬器、漆木器及竹簡等文物一萬五千多件中，唯一成套成系統(tǒng)出現(xiàn)的。

現(xiàn)場的人們激動起來。

漆一道注視著畫面，滿地泥土中，成套編鐘醒目壯觀，鏡頭緩緩地從最小如水桶到最大如甕缸的編鐘物件上一一掃過。

突然間，一股青煙驟起，直沖云宵，旋即幻化為道道彩虹，萬千妖嬈，變化多端，一會是天，一會是地，一會是山，一會是水，在令人目不暇接的閃變中，突然定格：一個天仙般美麗的宮廷舞女出現(xiàn)了！她左手持一把銀光閃爍的古銀梳，右手輕握一塊玉帛，上示山水、文字、火器類狀的符號，不知為何物。

漆一道大吃一驚，作為唯物論者，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神仙皇帝，妖魔鬼怪。一定是電視轉播切換失誤，或者是哪個電視工作人員孩子的惡作劇。多年前央視從位于海淀大柳樹、1958年開始運行的北京電視臺中分離出來，提升為中央電視臺，一分為二，業(yè)務剝離，事務紛雜，難免出點什么差錯。

他急撥電視臺總編室副主任、他的老朋友羅昴昴的電話，羅的回答是：

一切正常！

你以為我們電視臺是吃素的？

這么大的活動，在全世界眾目睽睽之下，哪里有什么彩虹，什么妖魔鬼怪，什么美麗的仙女？

我看你就是妖魔鬼怪，走火入魔，夢想著美麗的仙女？

漆一道傻眼了，泥菩薩似地，他楞呆了。

畫面中，舞女長發(fā)飄飄，仙氣蒸繞，從容安詳?shù)囟俗�挺身，兩只玉臂緩緩向脖后抬起，白皙雙手托住黑發(fā)，隆起高抬，悠然放下，身體隨之流水般地收腰，隆臀，挺胸起舞，纖纖十指插入黑絲，輕摩緩揉。緩緩起身，輕歌曼舞——            

《水調歌頭》

問月情消瘦，

簾內相思羞，

拈花羞澀誰候?

淺笑憑欄猜，

如畫婆娑卿繡。

寂靜小樓白晝.

情似浮萍去，

曲韻舊時來!

意緒問誰栽.

醉清風,

奏流水,

藕絲釵，

漣漪無限!

輕問心事為誰開?

憶昔日江柳畔!

花間呢喃雙燕.

舊地重游哉!

只把淡香嗅,

梳吻黑金絲，

看盡水云齋。

漆一道大吃一驚——《梳吻黑金絲》，這正是他日思夜想孜孜以求的。發(fā)掘出這個舞蹈，定當震動舞界，這對他這個初出茅盧的無名小子來說，事關重大。

他急切地連夜向湖北隨州奔去，所到之處，但見一夜之間，隨地美女驟增，空氣清甜，山水可人，隨州東關大街上，那仙女總在漆一道的前面翩翩起舞，她的光輝照耀得滿大街的人們童話般可愛。他急切地向她奔去——嗵地一聲，跌下床來。

原來是一場美夢。

編鐘出土一年以后，一九七九年，隨縣晉升為隨州市。在此前后，大規(guī)模的城市建設鋪天蓋地的進行開來，千年的土城墻被夷為平地、婉延妖嬈的古老護城河被填、市內的多處湖泊、堰塘、水井諸濕地被填。

在西方發(fā)達國家三四十年前已開始冷靜思考并控制后工業(yè)化時代的諸般危害時，隨州市的工業(yè)化運動緊跟在城市改造的身后，熱火朝天，黑霧繚繞，剛剛起步。工業(yè)成果的獲得以高昂的環(huán)境成本的付出作代價，拖累深遠。

“帕累托改善”——在無人受損的前提下，使一些人受益。這在政府政策效果上是極少見的。

姓名；李志平  13872887266//13717702228//QQ:1634797200 湖北隨州

接下來：第三章